牧斯(1971—),原名花海波,江西宜春人,新江西詩派詩人之一。著有詩集《作品中的人》。
自我消失法 | 修女朱麗亞的一首詩 | 泊可詩 | 山口道長 |
河姆道人 | 行五郎中 | 《散簡》(一) | 《散簡》(二) |
少婦 |
最近,我在練習室內消失法。 將自己的身體隱隱壓縮,變薄。 真我回到原先眾多個他我中, 體胳似淡淡的冬日蝴蝶的翅膀。 我感覺我在,他人的印象中, 母親喚我時現出一冊我的影集, 兒子將我描繪成書面義之能手, 他向我,請教一個詞語的讀音。 我將我讀我想和我身邊的事, 收走。眼睛銳利的人最多 能看見一枚魔幻石, 還有一些,能辨識我曾經的苜蓿地。 我的妻子記得我皮膚的煙熏味, 我旺盛的性能力。 這時我在一窟石澗中扮小妖, 一會我可能是道士,一會是小市鎮。 我的語系,我已經不在了, 我母親的感官,我走了。 我在書房留下卷卷書頁, 我的疾病必將成為舍利子。 如今人們將永恒的概念堵死, 只留肉體消失這么一條出道。 我試著做了做,將自己移走, 但還是覺得,似留有后遺癥!
闊葉似干癟的云朵, 變了顏色, 我看見她時已是一年邁老嫗; 鄰家女兒晶瑩似閃光之銀魚, 而她不再信任花以及書信。 早晨起來在長椅上坐下, 白色的長裙被草掛住。 看來她喜歡回憶, 準備了紙和筆, 這樣可滿足我們文人的虛榮心。 她沒有說生活的繁文縟節, 沒有寫到她偷渡到南非、 在那做了四年礦工后又被轉賣到摩洛哥、 土耳其的前夫的性, 有大腿一般的回力。 她喜歡那敲奶酪脆皮的白癡家伙, 一個20年足不出戶的神秘人, 每年只畫同一幅畫。 還有一生只賣一種水果的癲狂癥患者, 每周夢游到她床上。 她的電視機脫口說謊, 玻璃一觸即溶, 情人一夢即走; 她情感氤氳, 一生一句話如此相象。
我發現我能單獨撫育一個小孩, 以我現有的愛心; 我發現大伙的良心, 恰似山中密集的植物學。 一根野藤,成精, 現身時成一婀娜少女; 滿地的落葉,被孔子的幾句話吹起、鏤色, 泛出俗世的憲政理論。 洞穴是模糊的, 寺廟是不可住人的, 仿佛每人飼一小獸, 有人飼梅花,這不得而知。 峰回可探討, 漁樵可為父! 天方日不待,半夜我狂人。 半夜,我就是你們。 我已經有六個月身孕? 我可以讓一個小樹長起來, 在我半月形的腹中。 還可讓你們也想一想。 注∶泊可詩,擬牌名。
沒有事, 就到附近看看別人的墓碑, 很多人的墓碑,占滿青山。 就象課堂上快速舉手的孩子, 再也沒給,放下去的機會。 每個人都在上面說了一句話。 (有的只說出了自己的名字) 我偏好在這話語中穿行, 我喜愛這上面的草。 (有點詼諧,它過于詼諧) 每到夕光西下, 就有一個人要與我說話。 我得過去,我得過去。 多年來, 也差不多成了我的習慣。 這個人,詩人, 寫下艾略特般的詩篇, 出版《多重邏輯》、《正詩》, 他死后的每一粒泥土, 每一項與他有關的事,都通了靈性。 我時常聽見有人轉身的聲音, 放眼望去,兩棵樹卻成了遮蔽。 我聽慣了人們荒涼的歌, 他們有的表現在一股小旋風, 有的表現在一個幽靜的洞穴。 差不多,他們沒有死。 我,是個傾聽者, 也是個殘忍的人。因為, 我已經把他們編號—— 一有機會,就揪他們出來喝酒。 注∶山口道長,術士,守陵人。
總覺得有一個人往這邊走, 我抱著成捆的大白菜,像基督。 我的小風帽有一個小小破綻: 細心的研者發現,是1876年的飾品。 河川也可以是幔子, 朋友做了石頭; 我們心中的憤怒、抑郁乃至歡樂, 用數字代替。 你就是這樣的術士。 我渴望學到這樣的殘枝末節。 如果說,疾病就是懺悔, 那么永生實際上收留了我。 一口氣平掉幾十畝竹林, 只為樂趣。每年犁出一塊水田, 當小鎮里人們溢出諱莫如深的話語, 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收集者。 ———誰知,石的憤怒? 我知一只鳥的毒眼。 我親眼看見一截病了的江山, 進入我的道中。 我把整片的生告訴大家, 人們用一只散了口的簸箕跟我說話。 從這邊過去,有一段俗世的路面尤其光鮮, 一個人從上面走來...... 注:河姆道人,傳為八大山人之友。
我的四川口音可以 拎起五六斤石子, 而不至于磨破口袋皮。 就像是一些穴居動物的毛色, 我的話意扣住對方的脈搏。 就像春天里河中翻動的小銀魚。 我這樣比喻我的舌。 如果對面銀杏樹下有一叢陽光, 那么我認為我的生活是自足的。 我的三個兒女,相貌平平, 融于市集不能寓人以深義。 人或以公稱,或以士鳴; 更多的是他人兒女的身份, 就像我,在他們的附近——— 我曾想將鄰人之間的快樂, 視為一種目標。 張八嬸愛財是有名的, 她的染色粗布裙子是那么可愛, 仿佛有四個腦袋...... 我想起她的四個兒子, 她的任性,就像她的四個兒子。 結一點怨如何? 仿佛清澈的水流滑過有苔蘚的卵石。 我是說不妨結一點怨看看? 我們真的要一味驅邪避災嗎? 院落四平八穩,村子雞犬升天, 村子里人物,復雜,世象 爾爾。觀音是我見過的一個人。
我喜歡那些散失的靈魂, 在城市的顏顏角角。 我很關心那散失靈魂的人, 他們正為局促的生活不安。 滿面是真相的大街, 我知道這是回答的一種。 正如寫到的那樣, 一些人的生活出現了波折。 一個: 被生活驚呆了的人。 我的解釋是∶ 他從心底喊了出來。
一個生活中的人,因不滿 自殺了; 再有一個是因為 放棄了記憶,而不得不回到原先的墓室。 ——自殺的那個人, 沒有因為生活,得到庇護? 而墓室中的那個人,擁有完整的人生! 我想情形是這樣的∶ —個石頭的人,還沒有 將自己殺死; 一個記憶中的人, 已經多次在本我與他我中 晃動…… ——一個肉體的人, 折磨著自己;一個他我中的人, 全是靈魂的伙伴! 我想情形是這樣的∶ 有人慘淡,而堅韌, 有人堅持最高的真理! ——這仿佛在說, 許多人, 自殺地點待定。
最近,有點喜歡看在室內走動的少婦 前提是,她的男主人不在場 她們穿著精致、略有個性的內衣 可能是名牌,但不好以一概全 她們的體味芳香撲鼻,拖動著 從這個房間,到那個房間,又到客廳 偶爾在窗下一晃而過,教∶ 對面樓上的男生想入非非 猜這個女人的家庭和教養,在 某一方面的偏見。哦運氣好的話 還可能在某個公共場所遇見。 少婦們,出入各自不同的家庭 在休息日堅持一份自己的愛好 將自己的兒子養大,將夫君打扮得雍容體面 當她坐在陽臺上優雅地看書,已換了一套服裝 書是國際流行的大開本,頭發有點濕 看來,書中故事完全觸動了她 心中靈光一般,悠忽閃出一絲邪念 會心地笑了,她好奇對著天空 呆看了一會。猛然看見涼衣架上的絲襪 和鑲金文胸,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凌 把什么都擺弄好人,干凈、整潔和現代 她可能將你當王子一樣來呼喚 如果我們真的會了變身法-- 我的意思是我們中總有一個會得到她的愛憐 她心中的輕音樂,播送在廣袤的山水間 她隱而未見的性,輕輕開啟(呵不能這么說 這樣有失風雅,非君子所言)呵她的酥胸 還是她男人撫摸時那么圓,線要流暢 她吐氣如蘭,心潮起伏...... ......這只屬于心靈的 瞬時體驗,她并不打算公之于眾!